「謝謝你們,謝謝。」
牽著爸走出警局,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。
「爸,以後要出門跟我們說一聲,不要自己出來,我們會擔心。」
「嗯。」
爸無意識的回應,嘴中不知道喃喃唸著些什麼。
已經六年了,
在媽走後的第二年,爸就變成了這樣,
是老人癡呆症,只是症狀一直都沒有好轉。
爸的記憶力並沒有衰退,反而比以前更好,
只是,他記得的事情都是好久好久以前的過往,
反倒是發生沒多久的事情他還比較容易忘記。
很難堪隨時隨地看住爸的行動,
畢竟我們也有我們的生活要過,
在我的堅持下,我們一直沒有請看護照顧爸,
因為我怕爸愛乾淨的習慣外人受不了,
也怕爸沒有受到比較好的對待,在個性上。
爸一直都是很強壯的人,
即使生病,我相信他也不希望接受別人的憐憫。
在媽還沒過世前我們就都是住在一起,
在我們一起投資買的透天厝,
一樓是客廳和爸媽的住所,二樓是廚房還有我教課的地方,
三四樓是我們和孩子的空間。
這一直是我的心願,即使是婚後依舊希望可以一家子住在一塊兒,
有各自的空間但也可以互相照顧。
剛生娃娃的時候,爸媽他們幫了我很多忙,
初為人母,我笨手笨腳,
加上身體原本就不是很好,
生完孩子之後我元氣大傷,休想了好一陣子才恢復,
多虧有爸媽幫我照顧娃娃,他也才有辦法放下我和孩子專心工作。
看到爸跟孩子玩在一起的模樣,
讓我想起小時候那一大疊我跟爸相處的照片。
當初嘴硬說絕對不會幫忙帶孫子,現在卻玩的不亦樂乎,
爸其實是很喜歡小孩的。
退休後的生活,爸一直都很忙碌,
幫以前的同事的忙,幫媽職務上的忙,
即使媽後來退休了,
也因為有媽在,所以他依舊有很多雜事可以做。
爸一直都沒怎麼老,可能是因為常活動吧!
身材還是保持的跟他三十歲時沒什麼差別。
媽就差了很多,
退休後,沒有那麼多事情可以忙碌,
整個人鬆懈下來,人也就老的快許多,
加上之前就有開刀過,
雖然身體有恢復,但畢竟是大手術,一方面也是媽比較懶吧!
在家裡也沒在做什麼事,感覺就比爸老了快些。
是因為這樣吧!所以也比爸早走了一步。
之後,爸就不一樣了。
沒有了媽,爸頹廢了很多,蒼老了很多。
沒有多餘的雜事可以讓爸做,
日漸退化的視力也讓他無法繼續鑽研有興趣的電腦,
爸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間變多了。
看著爸孤單的背影,
我相信爸之前說娶錯老婆的話只是玩笑,
沒有了媽,爸會不知道該做些什麼,
沒有人會再告訴他該去做什麼了。
突然,一天早上醒來發現,
爸不見了。
找了好久,才在附近醫院的停車場找到他。
『我來醫院幫你媽送吃的。』
爸這麼對我說。
從這天開始,
我一邊要照顧娃娃,一邊在家裡上課,一邊要注意爸的行動。
爸的活動力一向很大,
因為是體育老師,有鍛鍊過,
每每爸一走丟,我總是要在離家很遠的地方才找的到爸。
其實,也並不會太難找,
因為都是以前爸去過的地方,爸和我們一起去過的地方。
弟總是覺得應該請個看護看住爸,
因為爸這樣到處跑總不是辦法,
路上交通亂,深怕爸一不注意可能會受傷,
可是我堅決不肯。
爸一定不會希望自己在這種情況下被交給別人照顧,
一向孝順的他一定也會希望自己是由子女照顧、奉養。
從小我一向認為爸跟我比較親,
我相信他的想法會跟我一樣。
在我的堅持下,弟也只好跟我妥協。
我並不覺得這樣照顧爸會辛苦,
有時,甚至因為照顧爸,我會想起更多以前的事,
對不起爸媽的事。
想到這些,我就覺得我更應該好好照顧爸。
我很謝謝他。
因為我的堅持,讓照顧爸起來更加辛苦,
可是他沒多說什麼,
只是陪著我一起在爸走失時去找他。
我相信,以爸頑固的個性,
他不會任由這種他認為絕對不會發生在他身上的病擊倒他,
爸總有一天一定會好起來。
「爸,下次要出來,跟我說一聲,我陪你一起出來散步。」
『嗯。』
到了停車場,我扶著爸坐進車裡。
「爸,我們回家吧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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